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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了起来。”顿了一顿，“不过，没有关系。这次我们去到漠北，自是有很多时间让你慢慢了解大哥的苦心。”
他见她的嘴唇翕动，这么近，却没有听得声音，低头又问一句：“你说什么？”
“……我，不去。”这次倒是终于有了声响。
他叹息：“怜儿又要任性了。”
正待往下说些什么，船身猛然一震，他晃了几晃，将将站稳，柳若怜已从他手中挣脱了出去。追到门外，甲板上多出许多人来，匆匆一瞥，已经看清形势。
笑容又浮了起来：“没想到来得这般快，看来在别人地盘上行事终究还是不免要束手束脚了些。”
第 44 章
楼安心死一般的瘫坐在甲板上，他的视线似乎落在远处深暗的夜幕中，又似乎落在不远出的舱门上。
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吧。
都结束了吧。
这样的念头滑过脑海，又似乎空空一片全然都没有在想。
他也不知道究竟坐了有多久，等察觉出身体撞在甲板上的疼痛后，他的涣散的神思才渐渐聚拢起来。最先看到的是柳若怜——她从里面奔了出来，脚下虚浮，也不知经历了怎样的事情，神色惨白。——直觉的是要迎过去的，然而麻木而僵硬的身体却一时无法动弹，只一瞬的迟疑，便看到一双手接过了她。
宽厚。
有力。
坚定。
那样的一双手，一双手臂，稳稳的将那个从绝境中奔跑出来的瘦弱女子接近了怀中，紧紧的护住了她。顺着那双手往上，他看到了那个优秀而坚定的男子，那两人的身影，依附与被依附的景象，和谐与完满的局面。
果然还是沈航啊。心里这样想着，楼安的眼刺痛了起来，目光移开的时候，却落到了自己的手上。相比之下，自己的手却是太过无力了，自然是什么也抓不住的，也终究什么也没有抓住。
只觉得肩上一痛，他便被人拎了起来，挟持着挪到了船舷边。柳千寒站在那里，倒似是并没有显出多少惊慌，此时也不看他，只对了对方道：“没想到来得这般快，看来在别人地盘上行事终究还是不免要束手束脚了些。”
他这时才环视了四周，也不过须臾功夫，船上的几个黑衣人已被沈航他们带来的人制服大半。等意识到柳若怜已然算是安全了时，最先是松了一口气。
耳边却传来柳千寒的低声嗤笑：“楼兄倒是不为自己的安危担心了。”
还不及辩驳，颈上一痛，不知何时已横了一把匕首，尖头直抵颈上搏动的血管，匕首的另一头握在柳千寒的手中，然后，他听到一声：“怜儿。”
他看到女子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自己不但没有帮到她保护她，甚至还沦落到威胁她的存在了么？这样想到的时候，到底还是没有办法平静了，挣扎的时利器在颈上刮出一道血痕，殷殷的红色。
“楼兄未免太不小心了一些，这伤到了可是会有人伤心的。”说着这些话的男人，却根本没有看他一眼，他看的还是对面被众人护住的女子，他在等待。
于是，楼安也不动了。
他也在等待。
自己受了伤，会有人伤心焦急么？
这样想着，他直直的探寻进人群中，探寻进人群中的那个女子的眼中去。不能不说，在那一刻，他是存了些许的希望的。近一年的时间了，从楼家到京城，从洞房花烛交杯酒到灯会汝河，哪怕只是个认识的人吧，也能生出几分感情来了，何况是如他们这么纠结复杂的情愫。
她却并不看他。
看过来的是沈航，他冲柳千寒道：“你本是朝廷要犯，现今又胁持他人，已是重罪。如果你放了楼安，我们这次可以全当没有见到你让你离开。柳大公子是聪明人，心中应已权衡利弊了。”
“听来似乎不错。”柳千寒笑道，“可惜柳某向来不信人的。”他又看了看还是扭头不看过来的女子，心上一动，在楼安耳边恶意的低声道，“呵呵，看来怜儿的心硬的很呢，可以这样若无其事的不管楼兄了。”
“……不是的。”反驳他，楼安的目光轻柔的落在那个靠在沈航身边的身影上。他不会责怪她，无论发生什么，对也好，不对也好，他想他可能都不会忍心责怪她的。
柳千寒的面上一冷。
这时身后突的一阵打斗，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几人几乎近了身，被原先守在旁边的黑衣人一阻，虽是已然制服歹人，但警觉起来的柳千寒拉着他又退到了船头，身后已是淹淹一片深暗不明的河水。
楼安这时才看出原来是骆宏。
柳千寒的手下都被制伏，独独留了首脑却胁了人质。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会做些什么，想到那种可能性的人脸上无不阴暗了下去。
“果然信不得。”柳千寒却兀自笑得欢畅，仿佛一切都不过一场玩笑，输了便是输了，做不得要紧的。但是，这到底不是玩笑。他一手更加用力的掐住楼安，一手执匕首紧紧的抵上了他的脖颈。他看着众人一眼，然后蓦然叹息，“楼兄，其实我与你并无恩怨，可惜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如果你要怨的话，来世……”话未说完，刀锋已然要往下压去了。
“等一下！”低低一声，无端划过众人心门。
刀锋便停住了。
一个纤细的身影，缓缓步出人群走上船头。
苍白的面容。
孱弱的身躯。
眼神却坚定着。
楼安在她的坚定眼神中却不安起来。刚才面对刀锋时他倒并未觉得如何，现在却已经全身发冷了，他死死的盯住她，只要她再往前一步，只要一步……正当他准备义无反顾的往身后撞去的时候，她若有若无的瞥过他一眼——然后，他一怔，便动不了了——她在离十步远的地方堪堪停住，却再也不看他了。
他听到她说：“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他？”
然后，即使看不到背后的男人表情，也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到了欢愉：“我要怎样，难道聪明如怜儿还想不到么？”
她在船头低头静默了很久，再抬头时，眼神中透出毫无掩饰的哀伤来：“……你竟这般恨我到不死不作休么……”明明已经哀伤了，脸上却露出了透明似的浅淡笑容，最后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已是没有了声响。
但是，楼安站得近，从那唇型上，依稀辨出是一声叹息。
只两字。
——大哥。
大哥！
居然是……
楼安心一沉。
心底的柔软处像是被扎进了根硬刺，有什么东西流淌了出来。
大哥。
连他都看清了的事情，柳千寒怎么可能看不到。
真是又不知他是怎样的一副表情了。
不及他多想，只见她的神情又有了变化，那是一种下定了某种决心后悲切到心骨中的绝望，继续道：“我答应……”
没等她说完，楼安的视野已经开始旋转起来，周围的人似乎在向他的方向奔跑过来，最后入眼的是柳若怜惨淡而仓惶脸——然后，便是骤然淹没全身的冰寒彻骨感，呼吸仿佛也被掠夺了去……
第 45 章
知道受伤和落水都是醒来之后了。
楼安以为自己会死去，全身像是被重新拆分后又缝合起来的，连手臂也无法抬起。混混沌沌中睁开眼，察觉到床头一个黑影，笼罩着深沉冰冷的气息，无端浑身一个冷战，顿时便清醒了过来，直觉得要往后退，一动却分崩离析般的疼痛。
那人站在床边，可能是因为背着光，脸上阴晴难辨，看着他疼得在那边抽气，半晌才道：“是我……”
方才萦绕的肃杀气息仿若幻觉，蓦然消散，楼安这才听出原是沈航。
没有想到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竟是他。
掩下淡淡的失望，楼安想说他已认出，可嗓子干涩，一时竟出不了声音。又想问若怜怎么样了，但是想到沈航、骆宏等人定然会保她周全，便更是闭口不言。
蓦然的沉寂，带着晦涩的尴尬。
沈航似也并不打算在这里多留，只道了一声：“我去告诉他们你醒了。”便转身出了门。
楼安被子下握紧床单的手松了一松，稍稍平稳了心绪。然后察觉到全身似是多处受伤，最重的可能是颈部——那是他撞向柳千寒时被匕首刺伤的，幸而没有伤及要害，这样也能醒过来，可算是他命大了吧。突然觉得很累，意识短暂的清晰之后，又开始模糊起来。
此后又间断的醒来几次，每次的人都不一样，有时是陌生的小厮和丫鬟，有时可以看到是年老的大夫，有时骆宏、沈航几个也会来看望他，甚至还有那个一直讨厌他的沈大小姐，看他躺在床上不能动，脸上又是阴寒又是嘲笑的……
等能够下地的时候，已是四天后了。骆宏进来时见他正对着手臂上的瘀痕发愣，便道：“你那时虽然昏迷，但并不安稳，闹腾得厉害了，我们只能制止你，”说到这里脸上突然有些不浓不淡的怪异色彩，作势咳了一咳，“既是强制了的，当然免不得还是有些磕磕碰碰的。”
“……让骆兄受累了。”
“哪里哪里，一点都不累。”对方脸上又笑起来，“话说回来，没想到看你平时温温顺顺的一个人，居然有那么大的力气，我和沈航都差点压不住。”
楼安不由又看了看手上的已然紫青了的瘀痕，果然像是下了劲的掐出来的。突然想起那日沈航站在床头的晦暗不明的脸色，他不禁有些小人的心想，不知道沈航制止他时是否故意掐的这般狠了。立马又摇了摇头，沈航那样骄傲杰出的人，定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想，他毕竟还是度量太小了些，沈航万事都比他好，哪屑对他这样做。
骆宏倒不知道他心里动的这些念头，在一边欣慰：“当初从水里将你捞上来的时候只见脖颈间一片殷红、了无声息的样子，还以为性命难保……不过，到底是活过来了。”
楼安的神经抽了一抽：“骆兄言重了。”
其实这样的日子他当年已然经历过。那是楼家平反后，他从狱中被接回家，不久就听闻了湘怡被嫁入林府的消息。直觉的是湘怡为他、为楼家作出了牺牲，当时本就是满身刑狱之苦，听闻这样的消息时，当场又吐了血，一种身心具死般的苦楚。但到底他还是从中走了出来。
对面的男人慢慢在桌边坐了下来，缓缓给自己倒了杯水，再抬起眼来的时候，那一双桃花眼中盈满了光芒。
楼安身上一冷，想着自己到底是恢复慢了些，身体虚了些，否则怎么无端的畏寒起来。
便听对方悠悠说到：“说起来，那日楼兄昏迷时，倒是说了不少话呢……”看楼安眼中隐隐有些警惕，笑意更甚，“让我想想……好像是‘怜儿，不要离开我’，‘怜儿，对不起’，‘怜儿，我爱……’”
“骆兄，你又在说笑了。”缓声打断他，楼安自是不信他的。
骆宏看了看他，有些沮丧：“你倒是自信，真是不好玩。”顿了一顿，又乱不正经的笑了起来，“但是，你确是说了不少话的，起初听得并不清晰，可后来挣扎不已之际，口中分明反复喃喃的是‘不要答应他’、‘不能答应他’……当时很多人在场，都是听到了的。”
楼安在他的脸上找不到痕迹，根本无法分辨是真是假。心中尴尬不已，终是叹息，真要钻进骆宏的牛角里，倒是自寻烦恼了。
“若怜……”想问她现在怎样，只轻轻两字，还没有完全出口，又被生生咽进咽喉。
对面的男人盯着他的眉目，眼中的眸光实在太胜，竟是连掩饰一下都懒得了，想是牵了一条线、下了一个钩，就等着自己顺线咬钩的样子。
面上心上俱是不自在，想了一想，转而问道：“柳千寒呢？”
男人这时的表情有些飘渺：“他被你撞落水后，我们也很快下水寻找。那时我们的船已近入江口，能找到你已是幸运至极，他却是生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