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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钗布裙-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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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婢子笑道:“少夫人也是这么说,嘱我们寅中好先叫一叫世子,寅末是要推醒了,又备好清爽的汤给世子醒神。揩面热手巾也蒸在那里了。”

    余夫人点头,果然忙她的去。云华在这里,把礼路与路上用的事物都理了一遍,给人看的要体面、自己人用的要齐全,看看理顺了才放心。她提的问题有条有理,每一方面专门到负责人,每一方面只问负责的人,给的命令,细便细到记下来便可直接照着操作,若看负责的人靠得住呢,粗便粗到只提几条大褶子,下边都放权,料那人能合了褶子。一时人人守务、个个乐业。先前混沌的便糊里糊涂不知这趟差要怎么出,精细的便事事忧虑去,也忧虑不完,待要指使某人帮做,也指使不灵,待某事不对发作出来,个个忙乱,也没个主脑,如今每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自己事务之外的,由别人应付,自己事务之内的,晓得怎么去做,格外清晰。

    这些都定下来,已经三更天了,阿逝在帐中催了云华几次,云华只道:“一会儿就好,你先睡罢!”

    阿逝不干了:“我下午睡得比你晚,晚上怎么又比你睡得早!我陪你!”

    “你帮不上忙。”云华直言了,但语调是柔婉的,有九分宠溺、无半分责难。

    他的智商,本不是他自己的错,怎好责难。

    阿逝一发猴在了云华身上:“那我给你取暖。”

    一干丫头们都忍笑。

    云华慌道:“尽有暖炉、褥子,你别添乱。”

    阿逝挠了挠头:“那我给你磨墨。”

    鹤儿揭他底:“少夫人您千万别让世子来磨!世子力大,前几次说要侍候夫人写字,折了墨,洒了墨汁,若非婢子们抢得及时,砚台还要被他打个洞呢!”

    一时众人皆笑,云华心思一转,向镜儿道:“取那边莺笼来。”

    镜儿依言取来。云华提笼子给阿逝:“我理东西时,见他们买了只新莺,正在胆怯畏惧时候,你且安慰安慰它,就抱着笼子,时不时咕噜两声,它就不怕了。当心莫要掀布。光若进去,莺又受惊了。”

    那笼上蒙着黑布,里头寂寂无声,阿逝果然不敢掀,依言抱着,怕力大毁坏莺笼,真是动也不敢动,时时喉头咕噜两声,恰似抱窝的老母鸡般。

    云华便得以清净做事,一时都吩咐完,回头看,阿逝已睡着了,莺笼斜着,里头仍寂然无声,云华轻轻将它取出来,吩咐镜儿:“放回去罢!叫花鸟房的备只莺,调教能唱,等世子回来,唱给世子听。”

    那笼子却是空的。

    镜儿应着,余夫人来了,云华忙率众婢妇行礼,余夫人止了,搀云华道:“好孩儿,闻说你忙到现在。”

    云华告罪:“未侍候娘安寝。”

    余夫人道:“你请过我晚安了,还要侍候什么?”眼望床上,“世子睡了?”

    众人应道:“睡了。”

    余夫人抚云华道:“乖儿,你也睡罢。”又道,“我原只叫你看一看,你怎的这般劳心劳力,将这干人调教得,随时号令开拔也使得了。”

    云华谦道:“也并没很劳,是娘过誉了。”

    余夫人道:“你再不许在我面前这样虚矫。我若还能打战,必叫你去作个后务官的。可惜了你是个女子,否则实实有相材。”

    云华先前还应着是,听到最后一句,掩面笑道:“这个不是华儿虚矫,实实不敢应承,娘太抬举华儿了。”

    余夫人仍然夸赞两句,又劝云华去睡。云华应着,并不动。余夫人晓得自己不走,云华是不肯宽衣卸妆的,便起身走了。云华送至廊口,余夫人再三推她,才把她推了回去。

    这边亲随婢子服侍余夫人回屋,余夫人问:“曹大哥安置了么?”

    婢子道:“安置了。”

    余夫人眉宇欣慰,道声侥幸:“真是天意垂怜我那痴儿。”

    婢子连声附和,又问:“夫人什么时候跟少夫人说明呢?”

    余夫人犹豫道:“此事怎好对人明言?”

    她一生纵横捭阖、杀伐决断,难得犹豫,可见是天样大事了。

    婢子道:“我也是人,夫人对我也明言了呀!”

    余夫人啐一口:“你们跟我多少年!我跟你们,有如一人,这也好比得?”

    婢子道:“然则少夫人,也不是普通人呢。”

    余夫人大以为然,却还是摇头道:“罢了罢了。原也不必跟她说,她自会帮阿逝打下基业。真要是世劫到了,着展夫子言明我心意,华儿不是普通人,也自晓得取舍决断。”

    婢子心中五味杂陈,默然服侍余夫人就寝。余夫人原是累了,倒头不久,朦胧睡去,微听外头有声,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最是警醒,登时睁眼问:“什么事?”

    婢子在外头说了几句,进来告诉:“全城戒警,不准出,不准入了。”

    余夫人一怔:“还是那档子事?”

    婢子道:“是。”又道,“这次消息更确实了,真是皇后出事,闻说皇后家族大逆,皇后贤德,护着皇上,反被家族所嫉,皇上发觉形迹,家族中人狗急跳墙,竟将皇后害了,如今皇上叫彻查哪!”

    “彻查……”余夫人喃喃,“又是抄家灭族的大案。”问道,“亲家那边没事?”

    “现在听说下来是没事。他们原居锦城,上下与皇后全无瓜葛,连下人都没牵扯。”

    余夫人思度着,道:“修德嫔想必更受宠了?我们家新娘子是她妹子,借她面子,要回乡省亲,还出得去京罢?”

    婢子道:“但愿是。”

    “但耽误总要耽误一下了,”余夫人叹道,“委屈新媳妇了。早知如此,不吃晚饭打发她去也罢了。既已至此,你们且莫惊动她,叫她睡一睡。外头还是打探着,能松动些了,我送个信给谢老爷子。”

    婢子应着,又去外头打探。

    云华便是等天明了,才知全城戒警之事。她已知皇后并非“贤德”才遇害,心里揣测,皇上决意废后,怕后党作乱,先抓了几个人,后党果然不满踢腾起来,皇上就下重拳了,却假意把皇后声名捧上去,保全皇家名誉,只打击后党。这却是狠绝的一招。

正文 第六十二章 大妹明雪不曾偷

    谢小横借了云柯的人传消息进来,印证了云华的猜想。他也叫云华暂时忍耐,回门什么的先放一放,云裳虽受宠,暂时不在这事上出风头,且蛰伏一阵子。左右这阵子,全京的人,若非公差,都出不去呢!

    云华省得这道理,且自安然。玉环什么的先存着,什么时候能走了再起出来,又把红鱼儿养回池中、大白鹅放于池畔、茶花供在园中。花鸟房中原有莺儿,提了来,于阿逝作耍。闷了几天,戒警未松,因要查北胡间谍,倒箍得一发紧了,并北境至京畿一路,全紧起来。却是北边战事一直不利,抓出个内奸,牵扯甚广,因此一路查下来。

    看来几天之内,要出入京城还困难得很,幸得皇上慈哀悯民,命一应营生,不必停顿,只不过所有活动不准喧哗铺张,免得被北胡内奸所趁,又日常所须生鲜物品,需从京外营办的,由官府统一经手,待戒警解除后,再放归民营。

    如此一来,生鲜踊贵不提,民间也有嫁娶的,嫁的只好拖一拖,非赶着嫁不可的,只好都跟二婚头似的晦着气静悄悄过去,有要回门的,那些礼物上红纸红封都拆了,素着抬回娘家,也有外地要回门的,若京中也有娘家人居住,便往居住地去,权当回门了。

    余夫人跟谢小横商量,也照这般办理,让云华和阿逝先过去。谢家在京中的屋子颇狭小,还是借了七王爷别院暂居,并云舟等一干姐妹,也是住在那里,齐来迎接新人,可是热闹。

    云华初进这个门时,还是结辫垂髫。及出这个门时,已然红盖蒙头,再回来时,却开脸梳髻了,难免唏嘘,看着这个院子,真有如娘家般亲热。

    猛听一声响,却是明雪扑倒了金子。

    明珠的小妹妹,金子,经老太太嘱咐给了云岭。一直侍候云岭到现在,不久前云舟、云波、云岭三姐妹到京中来看云华、给云华送嫁,金子也跟着过来了。明雪当时就跟金子亲昵了一番,这一次从余府带出来个东西,要塞给金子。金子懂事,怕不合规矩,往后一躲。明雪急了,往前一扑,笨手笨脚,就把金子扑倒。

    一时众人都看过来,乐芸教训明雪:“这是作什么。”

    云华看了看云舟。

    从前若是出这种事,准是云舟先温和责备丫头们作什么。云诗去后。她是姐妹中最长的一个,处事又公允,时常就代了母亲之职。话不多,却如明月照人。如今这月光晦暗了。

    都因婚姻不遂的缘故?

    当年明珠在云华身上重生,云舟钳制云华、投茶下药,何等凛利,如今气势全非。再想想云蕙。逃过一死,却连面都不敢露。还不知许给谁作小,更见可怜。

    大约都是过刚易折、红极成灰的道理了。

    这边明雪委委曲曲亮那个东西出来:“喏。”

    却是个蚌盒的面脂。

    云华目光扫处,已知是她作的,当时给云剑作,多作了几盒,出嫁时,也给夫君带了一双,交给阿逝了,怎么又到明雪手里?难道她小窃?

    乐芸杀气腾腾把明雪牵到一边,自然也是疑她手脚不干净,当面骂,于主子面前失礼,便牵到旁边问去。云华心里翻腾,舍不得明雪挨骂、也不信明雪小窃,想着乐芸跟明雪相处这么好、想来也不至欺侮明雪,且由她问去,回头云华再过问便了。

    这里金子已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看看明雪的背影,也有些忧心,不敢问。云岭已指着她衣襟道:“唉呀,脏了啦!”

    是摔脏的。

    “快快,快去换!”云岭催她,嘟着嘴,“新给你的衣服,才穿就脏了,好没兴头!”

    金子也不敢吱声,屈膝就要告退,云华拉起她,笑道:“且让我看看。”

    看那身衣裳倒是时新的斜襟圆摆式样,京中也流行起来没多久,绲边且是缎的,已知云岭没委屈她,再看看她、又看看云岭,摇头道:“岭儿还是不听我的话。”

    云岭瞪了溜溜圆的黑眼睛:“怎么不听?!”

    年来她的圆脸略拉长些、下巴见削尖,更见俏丽了,眼睛还是又黑又圆又大,瞪着特别醒目。

    云华道:“一应甜食,全然未戒。”

    原来云岭此次来京,云华看金子与她都养得肥嘟嘟的,已知不但她大吃一气、还拉了金子同吃,叫她们张嘴检查,云岭的牙还罢了,有丫妈妈等仆妇勤护,只略见虫斑而已,金子却已一连黑蛀了几个,因告戒她们:不准再吃。

    “我们有戒的!”云岭指天垫日。

    “不必混赖了。金子蛀牙洞里掉了糖渣没洗掉,被我看见了。”云华正色。

    云岭脸垮下去:“叫她好好漱口的!”

    并没反口诬赖金子自己偷糖,是个好主子。云华放心笑道:“看来你们都好好漱了。”

    云岭眼珠一转,已知被诈。阿逝站在旁边,一径望着云岭笑。云岭害起羞来,躲到云舟后头,跺脚不依道:“四姐四姐!六姐诈我,六姐夫笑话我!”

    阿逝连连摇手:“我笑了,没话。你不要乱讲。”

    云华已拖起云波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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