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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锦绣-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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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夫人一闻此言,正中下怀。不由得抓起秋棠的手,赶着叫了一声:“我的儿,还是你明白我的心思。素日里倒没白疼你。”

    魏昌家的则心里恨得牙痒痒,少不得连秋棠一起怨上了。

    那边江雨霏乘着小轿一回阁中,还顾不得更衣。就忙忙地命人烧热地龙,自己亲自打发那瑜哥儿沐浴。几个丫鬟又找出关外进献的上等虎豹皮毛大褥在老红木雕绕藤连绵双枕软榻上厚厚实实地铺了好几层。媳妇婆子则忙着准备茶果,点心,烧水,焚香。

    碧纱见插不下手去,便跟一边的小丫头嘟囔道:“郡主这是从哪里捡来了这么个活宝,一身脏兮兮的不说。还不准人碰,活生生一个长了刺的野孩子。倒闹个这么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千岁到了呢。”

    桔梗在旁使劲掐了她一把,啐道:“少混说!小蹄子,活就不干尽嚼舌根儿。你要是小瞧他那就打错了主意。也不看看,自从到了这儿,除了郡马,咱们这位郡主娘娘什么时候对别个这么上心了?”

    碧纱吃痛,做了个鬼脸,带着小丫头自忙活去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终于将那瑜哥儿打理的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瑜哥儿换上了大红暗花江绸刻丝的“刘海戏金蟾”⑴镶边小袄,湖蓝色蜀锦团花连腿裤,梳“三块瓦”⑵,头戴镶银饰十八罗汉帽,身佩金厢玉錾花雕寿桃蝙蝠的如意头长命锁,脚踩拨花厚底纳九菱形破花虎头鞋,越发显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

    江嬷嬷含笑在一旁打趣道:“呦!瞧瞧,这一打扮活脱脱似观音座下的善财童子呢!”

    雨霏秀眉微蹙,叹道:“外头买来的也只能如此了。先将就将就,改日寻几个手工好的绣娘进来,定要好好儿做几身。”

    瑜哥儿小心翼翼地抚着身上的衣饰道:“我从来没穿过这么好的衣裳呢,怪不习惯的,待会子还是穿回原先那件吧。”

    雨霏佯作怒道:“那几件破衣烂衫早就命人扔了,放心,慢慢儿就习惯了,往后整日家都能让你穿的漂漂亮亮的。”

    瑜哥儿一听这话立时急了,挣扎着就要下来。哭道:“你们扔哪儿了,快带我去把它找回来。那可是我的宝贝,都是贞儿姐姐拣别人不要的衣裳拆了,熬了两宿好容易才做好的。”

    雨霏一愣,想不到他们主仆竟过得这样苦。心中酸楚,又要落下泪来。见瑜哥儿急成那个样子,忙拦住哄道:“方才逗你呢。衣衫我已命人拿去洗了。你先姑且穿着这一身好不好?”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身旁黄花梨小炕案上一个画珐琅蓝地勾莲八宝攒盒,里面整整齐齐地装着眉公饼﹑九子酥﹑如意卷﹑翠玉豆糕﹑芝麻南糖﹑奶白葡萄﹑椰子盏和雪山梅。江嬷嬷又端来一盘金丝烧麦和银丝麻花,并一碗热腾腾的鸭母稔百合甜汤。

    瑜哥儿瞪大了双眼,肚子咕噜噜直叫,惊讶地问:“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雨霏宠溺道:“自然都是为你预备的。你就放开肚子好好儿吃个够。”

    瑜哥儿偷舔着嘴唇,迟疑地问道:“这么多好东西,我可不可以带一些回去?”

    雨霏不解道:“怎么了?是不是觉着不够?我再让她们多做些送来。”

    瑜哥儿羞得低下了头,红通通的脸蛋好似秋天熟透了的苹果。因不住摇头道:“不是,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这许多。想捎些回去给贞儿姐姐。她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雨霏用帕子拭着眼角的湿润,鼻音浓重:“好孩子,你先吃着。我让厨房再做些新鲜的给你贞儿姐姐送去。”

    瑜哥儿闻言方才狼吞虎咽,左手拿糕,右手抓着酥卷直往口里送,一面还要堤防着碎屑落在崭新的衣裳上。雨霏怕他噎着,忙过去搂着,轻轻为他拍背顺气,又急急命人端来一盏关外牛乳茶。

    ⑴“刘海戏金蟾”典故出自道教,由传说的辟谷轻身的人物附会而成。金蟾是一只三足青蛙,古时认为得之可致富。寓意财源兴旺,幸福美好。

    ⑵三块瓦:清代儿童发式。“三块瓦”发式,俗称“三块瓦”。男孩在3——4岁时多留此发。在后头顶两侧及颅前各留一块瓦形发,其余全部剃去。小孩到八九岁时开始留长发,先留后发,再留前发。到十几岁以后,不论男孩、女孩,一律编发辫,垂于脑后。不同的是,男孩半剃半留,女孩留全发结辫。

正文 18:谁言寸草心(下)

    江雨霏这里正忙乱着,忽听窗外有人来报:“侯爷求见。”

    雨霏心下暗自疑惑,莫非是为了瑜哥儿而来,可眼见的情形,这侯府的主子们可并没将他当一回事啊。

    刚刚垂帘焚香,整襟危坐,就见谨明候王崇正带着肖夫人,魏昌家的及一群丫鬟媳妇婆子们急匆匆进来在帘外叩拜,口称郡主千岁。雨霏忙命人搀扶起王崇正,赐座奉茶。肖夫人等依旧只管在地下跪着。

    雨霏因笑问:“不知何事倒要劳动侯爷大驾光临?”

    王崇正谨容乃答道:“听闻郡主殿下身子不爽,老臣特来请安。”

    雨霏笑道:“已经大好了,难为侯爷还惦记着。”

    一旁的桔梗不以为然,撇嘴冷笑:“郡主患病应是前个的事,这才得着消息。还忙忙地领了这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行刺的呢。”

    雨霏因喝道:“休得胡言!侯爷公事繁忙,哪里能留意到这些琐事。还不快磕头赔罪!”又转头向王崇正致歉道:“侯爷勿怪,这小蹄子平日里被宠坏了。看在本宫的面上,您就别和她一般计较了。”

    王崇正被小丫头抢白,心中虽然愠怒。但见雨霏虽然嘴上责备,面里却并无责怪之色。也只得口称不敢,因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忽见帘子一闪,瑜哥儿穿戴整齐,手握糕点蹦蹦跳跳钻入自己怀里,撒娇说:“爷爷,你怎么来了!好久也没来看我!瑜哥儿好想你啊!”

    王崇正摸着瑜哥儿的头,见他一切如常,身上并无肖夫人所说的伤痕,诧异之余便敷衍道:“瑜哥儿乖,这些日子太忙了,过些天就去。”转而对雨霏笑道:“老臣打扰多时了,这这就带着瑜哥儿回去,郡主好生歇息吧。”说完,领着众人行了礼转身便要离去。

    忽听得身后,一声低唤:“侯爷且慢,本宫正好有一事。您不妨稍待片刻,也好商量个明白。”

    王崇正疑惑回道:“郡主有事吩咐就是,老臣一定照办。”

    雨霏漫不经心地轻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本宫见这孩子乖巧伶俐,很是喜欢。且与郡马膝下空空,故想将他养在身边,不知侯爷意下如何?”

    肖夫人眼见瑜哥儿穿金戴银,与往日大有不同,心里早就不自在了。见王崇正本听自己一番巧言挑拨后盛怒非常,此时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更闻得雨霏此言,惊怕非常,不等王崇正答话便抢着道:“郡主此言差矣,瑜哥儿是我儿念仁所生,又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哪有被人收养之理。”

    一旁的江嬷嬷喝道:“主子们在这里说话,哪有奴才多嘴的份。嬷嬷我也常出入其他府邸,还没见到过一个做姨娘的敢驳主子回。”

    王崇正虽恼怒肖夫人多言,但觉着此事理应如此:瑜哥儿的父母长辈尚在,若是这样记在他人名下,难免会遭人非议。当下只得推脱道:“郡主厚爱瑜哥儿,是他的福气,老臣感激不尽。只是这孩子生性玩劣,恐惹您生气。”

    肖夫人也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瑜哥儿可是咱们侯府的长孙,娇贵着呢。往日里三茶六饭,金屋银婢的伺候着还嫌不够,岂能让人随意养了去。”

    雨霏见状,使了个眼色。杜若便哄着瑜哥儿入了后堂,又捧出一叠衣裳来放在王崇正等人面前。雨霏遂冷笑道:“原来瑜哥儿竟是如此尊贵娇嫩呢,本宫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侯爷且先瞧瞧这些衣衫,若要这般教养,本宫还真是无能为力。”

    王崇正定神一看,面前的褴褛破布连府中下人的穿着都不如,混似街市乞丐一般。遂皱起眉头不解道:“郡主这是何意?这套破衣又是从何而来?”

    雨霏斜睨了肖夫人一眼,不屑道:“侯爷可知这套烂裳脏衣正是本宫方才从肖姨娘口中这金尊玉贵的侯府长孙身上换下来的。可怜他天寒地冻的竟连双像样的棉鞋也没有,只能似贩夫走卒般赤着双脚。真真教人好不心寒哪!”

    王崇正闻得此言,正如眼见冬日轰雷夏日飞雪一般惊诧非常,转头目露寒光,直盯着肖夫人质问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瑜哥儿的日常供给是谁在张罗的?你可是他的亲祖母,又是如何照料孙儿的?”

    肖夫人一惊,正对着王崇正眼中的盛怒凶光,身子险些一软。幸被身旁魏昌家的一把扶住,才勉强镇定,强辩道:“妾身冤枉,瑜哥儿每日饮食起居,四季衣衫鞋袜,妾身都是亲自打点妥当,专门派人送过去的。唯恐瑜哥儿委屈,还特特又加厚了一倍。这套衣衫也不知郡主是从何处拣来的,偏要赖在我们瑜哥儿身上。”

    江嬷嬷怒喝道:“大胆!你的意思是说堂堂郡主诬赖你一个奴才。”

    肖夫人硬着脖子,犟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郡主虽然身份尊贵,可也不能凭一件破衣便强定妾身亏待了瑜哥儿,妾身死也不服。”

    雨霏笑了笑,正色道:“本来这件事儿,本宫原不打算与你计较。只是你既不见棺材不落泪,本宫若不拿出点真凭实据来,这往后还怎么服人呢。”

    江嬷嬷随即出去,半晌带了两个婆子捆着瑜哥儿的乳母顺势扔在侯爷等人的面前。

    那婆子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立时杀猪般惨叫起来。忽的瞥见肖夫人在侧,立马骨溜溜连滚带爬直冲了过去,口里嚎道:“太太救命啊,郡主要杀我呢。”

    肖夫人见状,忙道:“郡主这是做什么?她好歹奶过瑜哥儿,到底有些体面。这些年来,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郡主不问缘由就毒打于她。传出去岂不被人家说咱们府里苛责虐待下人,坏了怜老惜贫的好名声?”

    雨霏冷笑道:“本宫哪敢招惹她呀!她可是你肖姨娘陪房的亲妹子。克扣主子用度,口出秽语玷污主子清白,欺善犯上对主子动手,这一条条一件件该千刀万剐的事儿可都是她做下的呢。这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你肖姨娘的人,本宫哪敢处置?”

    王崇正听罢怒不可遏,伸腿踹在那婆子心窝,怒喝道:“尅毒无良的狗东西,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竟敢做出这等不忠不义,欺上瞒下之事。还不从实招来,再有一字谎言,我就挖了你的黑心烂肺!”

    那婆子几个滚子瘫在墙角,咳出两口鲜血,哭喊道:“侯爷饶命啊!一切都是太太吩咐的。奴婢只是听命行事。求侯爷念在我养了瑜哥儿一场,就饶了我这条烂命吧。”

    肖夫人此时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白,想也不想倏地站起身来,几步跑上前去给了那婆子一记响亮的耳光,怒喊道:“死娼妇,竟敢污蔑主子。你可不要一时糊涂就胡乱攀诬,不然你一家子的命都不够赔的!”

    那婆子眼见肖夫人凶光毕现,一时气喘不上来竟然厥了过去。

    肖夫人转身直挺挺跪在王崇正面前,哭诉道:“这贱婢诬赖,侯爷可要为妾身做主啊。这些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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